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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尘电阻率与反电晕:静电除尘器性能的隐形“阀门”

基于多特蒙德工业大学 Majid 团队实验研究的技术解读

关键词
dust resistivity, back corona, electrostatic precipitator, fly ash, humidity control, 烟气治理, 静电除尘器改造

在电力、钢铁、水泥等高排放行业中,静电除尘器(ESP)仍然是主力烟气治理装备,而影响 ESP 效率的一项关键参数——粉尘电阻率,却经常被忽视。来自德国多特蒙德工业大学的 Muhammad Majid、Helmut Wiggers 与 Peter Walzel,围绕“粉尘电阻率测量与静电除尘器反电晕起始”进行了系统实验研究[1][5][6],为工程界更精准理解和控制反电晕提供了有价值的定量数据和可视化证据。

从机理上看,静电除尘器通过高压电场使烟气中的微细颗粒荷电,并沉积在收尘极板上,逐渐形成粉尘层。粉尘层的电阻率若过低(<10² Ω·cm),颗粒易从极板脱落,导致二次扬尘;若过高(>10¹⁰ Ω·cm),则在粉尘层上累积的电荷会使粉尘层内部电场强度急剧升高,在局部孔隙处形成电击穿,产生与主放电极相反极性的电晕放电,即反电晕。反电晕会中和正常电晕产生的离子流,抬升运行电压、压制电流密度,并重新夹带粉尘进入烟气,使 ESP 效率显著下降[1][3][8]。因此,电阻率与反电晕起始电场,实际上构成了静电除尘器可利用电场的“隐形阀门”。

在工程实践中,粉尘电阻率既可以通过在线电阻率探头进行原位监测[2],也可以采用实验室方法,用收集自 ESP 料斗的灰样在标准化装置中测定。Majid 团队的研究重点是:在实验室条件下,采用改进装置精确测量粉尘电阻率,直接捕捉反电晕起始,并通过调节电压、电流及时“关小阀门”,避免试验体系被反电晕彻底扰乱。他们选取了典型燃煤电厂飞灰(平均粒径 11 μm)和四种不同粒径玻璃粉(平均粒径 75、112、278 和 394 μm),系统考察了测量方法(针板法与板板法)、升温/降温方式、气体温度、颗粒粒径和空气湿度等因素对电阻率和反电晕的影响,并进一步通过高速摄影实现了反电晕的可视化[5][6][11]。

在理论分析上,作者以经典欧姆模型为基础,将粉尘层视作一均匀电阻层,电阻 R 与电阻率 ρ、粉尘层厚度 s 及电极面积 A 之间满足 R = ρ·s / A;结合 U = I·R,可得到电流密度 j 与平均场强 E 的关系 j = E / ρ。粉尘电阻率越高,为维持同一电流密度,粉尘层内电场强度就越高,直至在颗粒接触点和孔隙处出现局部击穿,触发反电晕。因此,在典型 ESP 工况电流密度(0.1–0.5 mA/m²)下确定“反电晕起始电阻率和温度窗口”,对工程设计与运行优化至关重要[3][5]。

在实验方法上,该团队搭建了一个可控温、可调湿、可切换电极结构的实验室测量系统。上下电极均采用烧结多孔金属,一方面作为载尘极板,另一方面保证粉尘层与测量腔内气体之间的湿度平衡。粉尘样品铺设在下电极上方,上电极则根据不同方法进行布置:在板板法中,上下两块板电极直接与粉尘层轻微接触,通过自重形成稳定压实力;在针板法中,上电极为尖针,距离粉尘层数十毫米,通过气隙施加高压,电流流经气体与粉尘层串联系统,需从“气体+粉尘层”总电阻中扣除空气电阻,得到粉尘电阻率[3]。系统中空气先经控温水浴湿度调节,再通过空气加热器实现缓慢升温,升温速率控制在 3 ℃/min 以下,以减少粉尘层与环境气体之间的水分交换滞后。粉尘温度通过接触下电极外圈的热电偶测量,电压与电流分别由数字万用表采集。为观察反电晕过程中颗粒再夹带行为,研究者在针板布置条件下引入高速摄像装置,对粉尘层表面发生的微光放电和粉尘吹飞现象进行记录[11]。

研究首先比较了针板法与板板法对飞灰电阻率测试结果的影响。在空气露点 20 ℃、粉尘层厚度 3 mm 条件下,两种方法均可观察到随温度升高电阻率先升后降的典型趋势,并在中高温区出现反电晕。但在相同温度下,针板法测得的电阻率显著高于板板法,在 120 ℃ 时差异可达 6 倍。这一方面可能源于板板法中上电极自重导致粉尘层略有压实,增加固体接触点导电通道,等效电阻率降低;另一方面,在针板法中,强电场驱动下产生明显“电风”(ionic wind),通过对粉层的表面吹扫与扰动,改变了粉层含湿量与孔隙微结构[12],相当于在粉尘层上叠加了一个不稳定气固界面状态,使等效电阻率上升。针板法中粉层暴露在开放空间,其表面与干燥气流的水分交换速率更高,也会导致水分更易被脱附,从而抬升电阻率。这些差异提示:实验室选用的电阻率测量方法,对比对不同电厂或不同 ESP 工况的结果时,必须进行方法上的协调与修正。

作者进一步考察了升温与降温两种温度变化模式对飞灰电阻率的影响。在板板法、粉层 3 mm、空气露点 20 ℃ 条件下,飞灰电阻率在升温过程中随温度上升先急剧增大、在约 125 ℃ 处达到峰值,然后缓慢下降;当温度从高位降回时,在低温区(<160 ℃)的电阻率明显高于升温路径,而在高温区两者接近。对应的电流密度曲线也体现出这一滞后现象。这种“滞后”与水蒸气在多孔颗粒表面的吸附/脱附不可逆特性高度相关[10]:在升温过程中,物理吸附水优先快速脱附,特别是在 100–150 ℃ 区间达到脱附峰,从而使粉尘层由“湿导电”向“干导电”过渡;而在降温过程中,外界水蒸气重新吸附回粉尘层及其内部微孔所需时间更长,在同一温度下粉层含水率往往低于升温阶段,导致电阻率较高。实验中观测到的反电晕温度区间也随模式有所差异:升温时约 90–195 ℃ 出现反电晕,降温时反电晕区间扩展到 70–195 ℃。这意味着在真实 ESP 运行中,当机组负荷波动或烟温由高转低时,同一烟温下可能出现“更不利”的高电阻率状态,从而使反电晕更易、且更早发生,提示运行人员在启停及深度调峰工况下应特别注意烟温与入口含湿量的联动控制。

针对粒径效应,研究采用四种粒径等级玻璃粉,在板板法、粉层厚度 3 mm、空气露点 40 ℃、电流密度 0.5 mA/m² 条件下,分别在升温与降温过程中扫描电阻率。结果显示:在低温区(<170 ℃),升温时小粒径粉尘的电阻率显著低于大粒径;而在降温过程中,则出现相反趋势,小粒径样品电阻率反而更高。随着颗粒变粗,升温/降温之间的差异逐渐减弱。在 180–190 ℃ 的高温区,各曲线趋于收敛。作者测量了四种样品的堆积孔隙率,结果在 35–38% 之间变化不大[13],可以基本排除“整体孔隙率差异”这一主因。结合文献中对玻璃颗粒比表面积的研究[14],可以推断:粒径越小,比表面积越高,在相同环境露点下单位质量粉尘所吸附的水分越多,因此在低温、升温阶段,小粒径样品更容易形成连续水膜,表现出更低电阻率;而在降温过程中,小粒径样品内部微孔的再吸湿较慢,使其在相同温度下处于“更干”的状态,导致其电阻率高于大粒径样品。对于实际 ESP 来说,这意味着:在相同煤质和除尘器结构下,改变前端燃烧与磨煤工况,造成飞灰粒径组成变化,会叠加地改变粉尘电阻率与反电晕风险,应在系统优化时联动考虑。

湿度对粉尘电阻率的影响在工程界早有共识,但 Majid 团队对飞灰在不同露点空气中的定量测试给出了更清晰的“工程尺度”。在板板法、粉层 2.5 mm 条件下,将空气露点 Td 分别设定为 25 ℃、40 ℃ 和 55 ℃,考察电阻率–温度曲线与反电晕区间变化。结果表明:在 Td = 25 ℃ 时,飞灰电阻率在约 130 ℃ 附近达到 2×10¹² Ω·cm 的峰值,反电晕区间宽达 90–190 ℃;当露点提高至 40 ℃ 时,在同一温度下最大电阻率降至 5×10¹¹ Ω·cm,反电晕区间收窄为 115–170 ℃;而在 Td = 55 ℃ 条件下,不仅电阻率峰值进一步降至 2×10¹¹ Ω·cm,反电晕现象则在整个测试温度范围内完全消失。对于燃煤电厂与垃圾焚烧行业的 ESP 设计与运行,这一结果提供了直接的边界参考:通过适度提高入口烟气露点(包括控制过量空气、适度降低空预器出口温度、适配上游湿法脱硫或烟气调湿装置等),可以显著降低灰层电阻率,压缩甚至消除反电晕温度窗口,但同时必须兼顾低温腐蚀与烟羽可视化(白烟)等约束,这是一个典型的系统最优问题。

在反电晕的可视化方面,作者采用针板法,在飞灰层上方 41.5 mm 处布置针极,在空气露点 20 ℃、粉层厚度 3 mm 条件下缓慢升温,并用高速摄像机记录粉尘层表面的放电与再夹带行为。当针极距离缩短至 29 mm 时,电风过强,几乎从试验开始就出现颗粒再夹带,难以形成稳定粉层;而在 41.5 mm 间距下,随着温度升高,在约 80–180 ℃ 区间可以清晰观察到粉层表面的细小光斑——这正是局部孔隙中反电晕放电的可见光表现。随着反电晕持续,粉层上表面由初始的平整逐渐变得粗糙,局部区域出现明显粉尘吹离并悬浮于气隙中[11]。这一实验图像非常直观地展示了反电晕如何在微观上破坏粉尘层结构,并将已捕集颗粒重新“吹回”主气流,对理解 ESP 高电阻率工况下效率骤降的机理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对照工业装置,可将此类图像视作高电阻率、高温低湿工况下,极板区间内不可见“气固扰动”的放大版。

综合来看,多特蒙德工业大学的这一系列研究,从粉尘电阻率测量方法、温湿边界条件、粒径结构到反电晕可视化,形成了一套较完整的实验框架:
一是强调测量方法本身(针板 vs 板板)对电阻率数据和反电晕起始判定的影响,提醒工程界在引用实验室电阻率数据作为 ESP 设计输入时注意方法统一与换算;
二是揭示了升温/降温历史、水分吸附/脱附滞后与粒径效应对电阻率的耦合影响,提示在深度调峰、启停频繁的新型运行场景下,粉尘层状态与传统稳态假设存在偏差;
三是以露点调节实验给出了“通过增加湿度抑制反电晕”的实验边界,为烟气调质、湿式/半干式前端协同控制提供可靠参考区间;
四是通过反电晕可视化,将粉尘再夹带与局部放电直接关联起来,为未来在工业 ESP 内引入光学诊断、在线监测提供了思路。

对于当前正处在“双碳目标”和超低排放常态化背景下的中国环保行业来说,这些成果为静电除尘器改造、烟气调湿与烟气调质工艺设计、高电阻率粉尘工况诊断等提供了坚实的物理基础。无论是火电机组灵活性改造后的低负荷运行,还是垃圾焚烧、危废焚烧等高变动工况设备选型,都需要在设计阶段就把“粉尘电阻率–反电晕窗口”作为约束条件之一,通过煤种/原料、燃烧工况、空气预热、湿度控制与粉尘电阻率调节剂等多手段的协同,避免在高电阻率区盲目“堆电压”,从而建设真正稳定、高效的 ESP 系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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